對不起，對不起……”除了這句，周敦陽不知道還能說什麽，即便他很清楚這三個字有多麽蒼白無力，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，誰也無法改變，那件事擺在那裏，曾經是丁冉心裏的一根刺，刺得他鮮血淋漓。而現在，它成了他們兩人間的刺，狠狠地刺痛彼此。

巷子裏沒有路燈，只有街道上傳來的朦朧光亮，丁冉很慶幸這裏的昏暗多多少少遮去了他一些狼狽，否則他不肯定他還能留在這裏面對周敦陽，而不是轉身逃離。丁冉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水，力道大得好像要蹭下一層皮，在這樣自虐似的疼痛裏，丁冉總算找回勇氣，丁冉靠著墻，用對待陌生人的語氣對周敦陽說：“不用說對不起，反正我們也做不了朋友了，以後就當誰也不認識誰吧。”

周敦陽想質問丁冉為什麽能這麽絕情，想問他為什麽能這麽若無其事地抹殺兩人的感情，想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過自己！可是周敦陽所有想問的話都堵在喉嚨，只因為他所觸之處，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個人在發抖，周敦陽突然醒悟，他到底把丁冉逼到何種地步！

“一塊兒回去吧。”終究，周敦陽只說出了這句。所有的不甘，所有的憤怒，只化作內心一道嘆息。

這已經是周敦陽最大的退步，丁冉也沒有力氣再與他爭辯，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，但丁冉現在只想快些回學校，然後離周敦陽遠遠的，越遠越好。丁冉與周敦陽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，一路沈默地走回學校。

那天周敦陽到底沒再逼丁冉，不過那之後周敦陽開始頻繁地給丁冉打電話，丁冉也不拒接，只把鈴聲關了放到一邊等它自動掛斷，周敦陽就不停地發短信，一直轟炸到丁冉接電話為止。丁冉原本清靜的小日子，又多了個人時不時騷擾一下，那個人也不再說什麽重新開始的話，只是有事沒事在丁冉眼前晃，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，丁冉又不好不答話，一來二去原本以為平靜的心潮又被他給攪得一團亂。

做兼職的時候手機倒是沒響過，然而每當丁冉帶著慶幸又失望的心情下班時，卻又看到那張笑得燦爛又招搖的臉。

有時候，丁冉真想狠狠的一拳打上去，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張討厭的笑臉，但也只是想想，要真讓他打，還真下不去手。丁冉都覺得自己是在犯賤，心裏想著不能拖泥帶水，要和周敦陽徹底斷絕關系，偏偏卻總是抵抗不了周敦陽的討好，幾次猶豫間都差點答應與周敦陽重歸於好。

考試前一周學校就已經停課，本來丁冉計劃著沒事就去圖書館看書，現在卻因為周敦陽的事怎麽也靜不下心，心不靜，碼字也沒效率，看小說看著看著心思就飄遠了，這種情緒搞得丁冉煩悶不堪，如果不是怕招罵和丟人，丁冉真想大吼發洩情緒。洩氣地躺倒在床上不知道該幹嘛的時候，丁冉突然想起來還欠孫夢萌一頓飯，於是打電話約人。

丁冉就在商業街的餐館請孫夢萌吃飯，孫夢萌很客氣地只點了一個素菜，丁冉又加了兩個葷菜。點菜的時候，丁冉想到周敦陽第一次請他吃飯的情景，也是在這家店，他同樣只點了一個素菜，那時候周敦陽還說他本來就長得瘦還不多吃點肉……

“丁冉，丁冉？”

孫夢萌的聲音把丁冉從回憶裏拉回來，丁冉略感歉意地說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剛才走神了，你說什麽？”

孫夢萌道：“也沒說什麽，跟我吃飯就這麽不情願啊？還能走神！還是你在想哪位美女？”

丁冉告饒道：“哪有！美女就在眼前，我還能想誰啊？”

“誒，說好聽的也沒用，在和我吃飯的時候走神，就該受到懲罰！”

“好吧，那你要罰什麽？”

孫夢萌狡黠一笑，“就罰你親我一下好了！”

“呃……”丁冉尷尬地看著孫夢萌，“能換一個麽？”

孫夢萌佯怒道：“我又不是洪水猛獸，你至於避我如蛇蠍麽？白讓你占便宜你還不稀罕！”

“夢萌，我……”

孫夢萌不等丁冉說完，就起身隔著餐桌在丁冉唇上親了一下，只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，丁冉卻僵硬得動也不敢動。孫夢萌看丁冉那樣，就忍不住笑了，笑容中又藏著苦澀，“我就是想親你一下，放棄你的時候遺憾就能少一些，放心吧，你都拒絕得那麽堅定了，我不會再糾纏你的！”

“對不起！”孫夢萌是個好姑娘，如果不是丁冉心裏有人，一定會喜歡她，但偏偏，丁冉先遇到的是周敦陽。除了對不起，丁冉沒對孫夢萌說什麽她值得更好的之類的話，丁冉覺得，他無論說什麽，都只會給這個女孩帶來傷害。

丁冉和孫夢萌說話的聲音小，在別人眼裏就是倆小情侶一起吃飯秀恩愛，自然是引起一番羨慕嫉妒恨。

話說開後，丁冉對待孫夢萌顯得坦然了許多，倆人就像平常的朋友般說笑，氣氛和諧。而丁冉卻沒註意到某個角落時不時飄過來的陰森視線。

吃完飯走出餐館，丁冉看見一旁靠著墻抽煙的周敦陽時不禁楞住，被周敦陽的眼神一掃，竟然心虛得不敢與他對視。

因為周敦陽的緣故，本就吸引了許多人或偷覷或光明正大地看，丁冉和孫夢萌再往那兒一站，更引來了更多好奇的視線，所有人都故意放慢了步子，好像能預見即將發生的熱鬧。丁冉感到窘迫的同時，又不免有些郁悶，他和周敦陽早分手了，而且現在不過是和女生吃了一頓飯而已，心虛個毛毛球啊！

空氣中似乎有劈裏啪啦的電光在閃，孫夢萌好像也從這不一般的氣氛中察覺到什麽，抿著唇沒有說話。沈默總是讓人發悶。

丁冉幹咳一聲，盡量自然地說：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“她是誰？”

周敦陽和丁冉的問話幾乎同時出口，丁冉眼睛一瞪，在周敦陽迫人的視線中只能訕訕地答：“我同學，孫夢萌。”說完，丁冉又對孫夢萌介紹，“夢萌，這是大二的學長周敦陽。”

剛說完，丁冉突然反應過來暗叫糟糕，果然，周敦陽原本就陰沈的臉色更加冰冷了。

丁冉剛開始叫孫夢萌夢萌的時候也覺得別扭，後來習慣了，剛才順口叫出來也沒多想，直到說完才反應過來這樣叫容易產生兩人關系親密的誤會。雖然反應過來，丁冉卻沒解釋，一來解釋有欲蓋彌彰的嫌疑，二來丁冉認為就他現在和周敦陽的關系沒必要解釋。

當然現在這個情況，無論丁冉解釋不解釋都是犯錯誤，他解釋周敦陽會怒，不解釋，周敦陽照樣怒了。周敦陽雖怒，還是保有理智，只是冷笑一聲問：“你女朋友？”周敦陽發誓，丁冉要敢給肯定回答，他就弄死他！

好在丁冉沒有拿孫夢萌當擋箭牌之類的想法，照實否定道：“不是，只是同……呃朋友而已。”丁冉本來想說同學，但看到孫夢萌突然黯然的神色，趕緊改口。別人或許覺得同學和朋友沒多大區別，但孫夢萌喜歡丁冉，比別人了解他，自然清楚他那強迫癥似的層層劃分的人際關系，同學和朋友，兩個相近的詞，代表的意義卻相差甚大。

然而丁冉的轉折在周敦陽眼裏代表的就是另一個意思了，周敦陽斜了孫夢萌一眼，又冷眼看向丁冉說：“女朋友就女朋友，有必要遮掩麽？”

丁冉知道周敦陽會這麽說是在吃醋，但還是對周敦陽的語氣不爽，丁冉對周敦陽禮貌卻疏離地笑道：“不管是不是都與你無關吧，學長，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。”

周敦陽本來很火大，但丁冉這麽疏離的話一出口，他就猛然想起來丁冉還沒原諒他，頓時火氣沒了，只剩下驚惶和小心翼翼。周敦陽趁丁冉還沒多生氣，表情一變，笑嘻嘻地說：“我剛才語氣沖了點，是我的錯！學妹要是沒事的話我請你們吃飯吧。”

孫夢萌對周敦陽比翻書還快的變臉速度咋舌不已，丁冉則翻了個白眼，“你沒看到我們是從哪兒出來的麽？”

孫夢萌印象中的丁冉都是溫柔和善的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丁冉對一個人這樣不客氣，驚訝的同時又為自己的猜測感到苦澀。周敦陽倒是不以為意，甚至有些丁冉待他與別人不同的竊喜，繼續涎著臉笑道：“吃了也可能餓了嘛！不吃飯的話去玩也可以，學妹想去哪裏？”

孫夢萌看得出來周敦陽雖然是問她，真正想約的其實是丁冉，便識趣地道：“我還有事，學長和丁冉一起去吧。丁冉，謝謝你請我吃飯，再見！”

“哦好，有空再一起玩。”

“好。”孫夢萌本來都踏出步子要走了，又突然回過身來在丁冉臉上親了一口，不顧周敦陽瞬間黑如鍋底的臉色，心情愉悅地走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